樓蘭

這個古老的名字，牽連著許多謎一般的傳說，她從何而來，欲往何方？她因何而生，為何而亡？數千年後，她重見天日，帶來的不是答案，而是更多的疑問，人們總說那是意外的發現，我卻覺得是樓蘭在等待我們，引領我們，通往那個千萬年也值得的秘密。

漢代絲路在西域分為南北二道，北道出敦煌後由樓蘭經庫爾勒、庫車、阿克蘇至喀什噶爾往吉爾吉斯走，南道則由樓蘭往南，經若羌、且末、和田、莎車，會北道於喀什噶爾附近，然後往阿富汗去，這些地名都是當時一個個國家的名稱，而位於南北道交會處的樓蘭，扼貿易咽喉，也掌軍事要衝，疆域非常廣大，且靠近中原，吸收許多漢人技術，發展得快，兵強民富，尤為西域諸國之最。如此強大的異邦國家，並沒有在中國歷代史籍中留下太多記載，而樓蘭本身及其後代，不是沒寫歷史，就是史籍還沒被發掘出土，以致學者們對於樓蘭王朝的始末年代仍未有個定數，對其消失之因更是以謎團稱之。

1900年，瑞典探險家Sven Anders Hedin在早已乾涸的羅布泊西側發現古城殘壁，以及一些文物，這些遺跡位於漢時樓蘭王城的附近，加上後續出土的文物、墓葬、營盤，學者認為這就是突然滅亡的樓蘭古國王城遺址，僅存三間房舍牆垣，和一座看似佛塔的土柱，老外帶走了一些文物，慢一步的中國探險隊也發掘了一些，並於孔雀河/鐵板河河道旁發現古墓，掘出乾屍，出土文物及乾屍展示於烏魯木齊的博物館裡(免費參觀講解)。樓蘭遺址的發現，帶動了一波古絲路探險/考古的風潮，除了既有遺址的文物陸續出土外，新遺址的出現更是振奮人心。1980年，小河墓地被發現了，它在廣漠的沙地裡高高突起，插滿了上百支木柱，傳說裡面埋有上千口棺材，木柱有牛頭穿過，刻成男性生殖器模樣的，插在女人棺材上，女性生殖器就插在男人棺材上，他們打開一口棺材，裡面是個面容清楚可辨的乾屍，睫毛都還黏在眼皮上，她身材嬌小，頭戴絨帽，表情平靜安祥，有人覺得楚楚動人，就用樓蘭美女來稱呼她。

把樓蘭遺址擺在中間，敦煌在東，庫爾勒在西北，若羌在西南，大致是個三角形，一邊是218國道連接庫爾勒與若羌，一邊是孔雀河從庫爾勒延伸到樓蘭遺址(下游現已乾涸)。從敦煌去樓蘭，聽說現在還有旅行社(或包車司機)在帶，開2-3輛吉普車橫渡羅布泊，經樓蘭往西走到三十六團接218國道，這是正宗古絲路路線，路上似乎有些絲路路跡遺留，但大部分時間要在黃沙泥巴裡翻滾，宿營3-4晚。從若羌去，多是自助前往，要自備車輛，到樓蘭文物管理局登記申請，他們會派個人跟你們過去，一天3000塊，除了導遊講解，這人更重要的是帶路的功能，去年至今已經有二、三個人自己溜進去，死在裡面，那裡夏天地表溫度高到5-60度，晚上風刮冷到零下，一不小心要嗝屁是非常快的事，文物局建議冬天進去比較好。從庫爾勒去，我找到一位李大哥(某旅店老闆，需要連絡方式再問我)，他該是最早進入樓蘭、小河的中國人之一，在他們去的照片裡，骨頭、文物都還留在洞裡沒被挖走，他走的行程是從庫爾勒南行218國道，岔入國防公路走一小段，沿孔雀河往東行，經過興地一家村、營盤古城、太陽墓地，抵達樓蘭遺址，這與Hedin的路線相近，Hedin的嚮導就是興地一家村的羅布人(就是他回去找鏟子時不小心發現樓蘭遺址的)，沿途經過的古城、墓地也是Hedin他們一路造訪過的，是最忠於原味的探險行程，第一天宿營，第二天輕裝進樓蘭再回營地，第三天回程，要多待幾天可再商量，反正車子、食物都是以天計費(帳篷可免費)，我一直問費用大概多少，李大哥老是把話帶到他們去時的經歷，多麼驚險刺激，興高采烈的像小孩子一樣，李大哥的熱情，有時真令人招架不住。除此之外，聽說庫爾勒或烏魯木齊的旅行社有辦一些統包行程，諸如南疆八日遊、全疆十二日遊之類，裡面會有包含樓蘭古城遺跡，但他們怎麼走我就不了了，也有人說現在旅行社不帶團進樓蘭，因為太危險。跟旅行社去不需申請，旅行社會跟文物局打招呼，文物局主要是擔心散客會迷路，有認識路的人帶，文物局就會讓你進去；但像李大哥這種個體戶帶團的，照程序是應該要申請，只是李大哥進出多次，老馬識途了，不會再去找文物局多付那筆錢，就看你相不相信他囉。再提醒一點，所謂國防公路就是軍隊在使用的道路，羅布泊一帶是軍事管制區，中共曾在此地試爆了二顆原子彈，是地上爆還地下爆我不知，但我知道羅布泊方圓幾百公里內是無人居住的(包含羅布泊鎮)，李大哥進出羅布泊是2000年以後的事，我看他是長得好好的沒啥事，要是擔心，可以去找找相關資訊來壯壯膽，而要是進去被軍隊攔下來，李大哥是說不會有事，看你相不相信他囉，他可是從來沒被攔過。

小河墓地在庫爾勒往南的218國道旁，跟樓蘭遺址不同方向，李大哥他們是把車停在路邊，徒步走進去，重裝三天三夜往返，不過小河墓地連同前述的營盤古城、太陽墓地、樓蘭遺址，幾乎都被挖空了，小河跟樓蘭還被鐵絲網團團圍繞，體會探險的樂趣是可以，要是想看到什麼，可能會令你失望。

塔克拉馬干沙漠是人類最早活動的地區之一，可見當時這裡有豐沛的水源，或許準噶爾、塔里木盆地就是大湖泊，而塔里木湖的水逐漸退去，變成羅布泊，再慢慢變成沙漠。從出土的東西來看，樓蘭人應是傍水維生的民族，除了羅布泊的沙漠中有貝殼、樓蘭遺址中有灌溉渠道之外，最有力的證據是小河墓地出土的棺木，每個都是一隻小船的形狀，「船葬」這種習俗很少民族擁有，連遷徙到蘭嶼定居一千多年的雅美人都還是裸屍土葬，可見不僅是長久居住在水邊，還得是要發源於水邊的民族，才會形成這種葬儀，所以樓蘭人應是起源於羅布泊的人種，現在我們稱羅布人，羅布人的後代現在還居住在南疆，在若羌附近有個羅布人村寨，興地一家村(現在有二家了)住的也是羅布人，他們長得跟漢人頗像，唯有鼻子特別寬，身材嬌小，五官輪廓不若西域的維吾爾人、中亞的哈薩克人般分明，鬍鬚倒是有幾分相似。此外，出土乾屍腰間掛著的小布包裡，裝有一顆顆形狀完整的麥粒，也說明當時的羅布泊至少可以種植麥株。

小河墓地高起於平地，附近沒有發現住宅遺跡，學者認為這個墓地可能是貴族的宗祠、祭祀地，只有一定地位、符合某些條件的人才能運來這裡埋葬，重要節日時在此舉行祭祀儀式。船棺深埋進沙土中，上頭插有紅色(外露段已無顏色)生殖器樣貌木柱，棺木下葬時用生牛皮(看起來是犛牛)包裹著，待牛血慢慢流盡，皮就越來越緊縮，形成絕佳的密封效果，要費好一番功夫才能打開棺木。出土的棺木裡躺的，多是衣著華麗的乾屍，毛絨衣物、飾品、陪葬物一應俱全，部分棺木裡擺著木製的人形陪葬偶，呼應宗祠祭祀地一說。

在烏魯木齊博物館裡，除了鐵板河、小河女屍外，還有一具且末出土的女乾屍，以及一具漢人駐防將領男乾屍，這三具女屍的身材都非常嬌小，應該不到140公分，不曉得是放太久縮水，還是原本就這麼矮。碳12檢驗結果都在3800~4000年前下葬，如果這玩意準的話，那早在夏禹時代，羅布泊地區就有人居住，或許尚未形成王國，所以她們應該是樓蘭人的祖先，而非樓蘭人，樓蘭人的去向仍舊是個謎；不過，從夏朝到西漢近二千年，他們有太足夠的時間發展成為比樓蘭更為強大的王國，要侵略甚至一統中原也不是難事，結果並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，所以我對碳檢驗的結果相當懷疑。

我找到了樓蘭，但是沒去成，去了也找不到答案，只好繼續等待時間一點一點的接近樓蘭的秘密。

*新疆旅遊建議：
(1)北疆看自然風景，6-8月看夏景(如伊梨、喀那斯草原)，9-10月看秋景(如禾木紅葉)，11-2月看冬景(如天山、阿爾泰山雪月)，但近年來氣候越來越怪異，有聽說現在伊梨、天池的新芽才剛剛冒出來，要一次玩完北疆，最好是7月以後再來，要問草綠了沒請找近期去過的人，旅行社從來不會說草不綠的；南疆看人文歷史，較不受時間限制。
(2)新疆很多景點不是在沙漠裡就是在山上，必須包車前往，最好找幾個人一起分攤才划算，或是到烏魯木齊、庫爾勒、喀什噶爾的青年旅館(Youth Hostel、Guest House)找伴，6-8月是新疆旅遊旺季，人較多容易湊。如果要去像樓蘭這樣偏僻的地方，最好湊齊二、三台車(6-10人)，途中車壞了(路況差、風沙大)才能換車返回，只有一台車師傅也不敢冒險的。
(3)部份旅行社行程可以跟(如烏魯木齊去天池(門票100)，120-130包票包車包餐一日遊)，半疆或全疆的請多比較。
(4)有聽過外國人跟台灣人住小招待所被警察找麻煩的故事(外賓台胞必須住昂貴的涉外賓館，可能因為維人動亂加強控管的緣故；世博期間的上海亦同)，但我是沒遇到過。
(5)不用害怕維吾爾人，維人扒手的數量不會比漢人多。


2010/05/15 於喀什噶爾
2010/05/23 於呼和浩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