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斯科地鐵

莫斯科擁有世界上第三老舊(次於倫敦、巴黎)、第二繁忙(次於東京)的地鐵系統，然而論個人喜好的話，它很可能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。

剛開始會為了不便宜的車票遲疑，現在搭一次要26塊盧布，五次卡125塊，十次卡240塊，坐到哪都是一樣的錢，要買到60次以上的卡，單趟才會降到20塊以下，不過搭沒幾次就忘記這回事了，我總是興致勃勃的轉搭新的線，去拜訪沒瞧過的站，在繁忙的人潮中享受耳邊的音樂，以及眼前富麗堂皇的裝飾，貪婪的按著快門，車子1-2分鐘就來一班，傾倒再裝滿人群，急忙的往黑暗中駛去，有時候我就站在那裡，看著這些匆匆閃過的面孔，有些很快樂，有些很悲傷，偶爾他們會看著我，我幾乎可以透過那一雙雙湛藍的眼睛，看見塞滿在他們腦袋裡的煩惱。很多人讀著文字；小說、教材、報紙，不同血統的面孔，在我出入的每一節車廂裡，大概都有三成的人捧著文字在讀著，也差不多三成的人耳朵塞著耳機，他們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，也融入到這個老舊而帶點詭異的地下宇宙中。

莫斯科地鐵的第一條線(1 號紅線)於1935年開通，那是史達林當政、蘇維埃正在起飛的時期，當時的1號線離地面就有好一段距離，之後越蓋越深，一座超大防空洞逐漸成型，在二戰時期，莫斯科與聖彼德堡的地鐵系統的確有起到防護的作用，成為市民們在空襲時的避難場所，我想地鐵的建設的確有戰爭的考量，但是進攻還是防守就很難說了，或許這是蘇維埃野心的一部分，只是德國搶先一步把坦克開出去。站內的動線規劃得很好，絕不會有人龍打結的情況發生，每一個通道、閘門都是右進左出，中間的第三個洞用來舒緩雙向過多的人潮，踏出車廂可以輕易的看到「出口」與「轉乘X線」的指標，轉乘指標都有顏色與線路編號(只是字不大)，出口都是白底黑字，可以很快的學會這個字，所以不論到哪個站，都可以馬上出站，不用繞一大段路。月台上的線路指示牌，會列出那個方向的所有車站名稱，只要記住轉乘站、目標站的名字，就可以輕易的到達你的目的地，是個對外國人很友善的系統。

大部份的車輛都很老舊，行駛時發出的轟隆吱嘎聲響，可能會讓一些人受不了，而站名播報系統可能比車子更老，連俄國人都未必聽得懂她在講什麼，所以前幾次你必須要數車站，之後才能慢慢聽出來這一站的名字在那一串話的哪個位置、下一站是哪個位置，聽出來之後，再慢慢去聽懂站名的正確發音，我想至少發音是正確的吧，否則這個播報系統就一無可取了。據說不同方向(進入/離開市中心、順/逆時針)的列車，會有不同的播報聲音(男聲/女聲)，但我聽來並沒有一定的規則。

幾乎都是從車廂左側出入，也就是說每個站台幾乎都是讓進站車輛停靠在右側，這點令我非常驚訝，以一個11條線路、182個車站的系統來說，要做到這樣的地步，必須要有相當相當詳細而深遠的規劃，而且歷經七十餘年，出自四個世代的人手裡，迄今仍以這樣聰明的方式，逐漸擴展它的規模。因為這點，讓我更加留意許多細節部份的設計，然後得到更多的讚嘆。我相信莫斯科地鐵不是個人人稱道的系統，因為它犧牲掉每一個人的一點時間，來換取整體效率的提升，上下班時間是很多人，但感覺沒有台北捷運來的擁擠，而莫斯科地鐵每天服務超過650萬人次，是台北捷運的五倍多。

這樣一個簡單、方便的系統，對外國人來說，大概只有一個地方要留意：轉乘站，所有的轉乘站都是複合站，有幾條線交會就有幾個站疊在一起，每個站的名字未必相同，有n個站交會，會有n-1個以上的站名，三個站可能有二個名字(二站同名)或三個名字，所以要跟人約見面的話，保險一點都會說是幾號線的什麼站，才不會搞錯。不同站的出入口是完全不同， 相距應該在(直線距離)500公尺以上，而出錯站要從地鐵內走回去，是要再付一趟的錢的。因為這樣，有時你會花相當多的時間在走路，從1號線換乘5號線，要走到5號線的站台，左拐右拐，上扶梯再下扶梯，我好像走過15分鐘的，要節省一點時間的話，挑轉乘次數少的路徑，會比挑距離近的來的好。

我喜歡莫斯科地鐵的專業與細心設計，更喜歡它華麗又特別的雕塑、馬賽克、壁畫，以及配上燈光所散發出來的高貴氣息，5號環狀線內的車站，就像個大型博物館，每個站都有各自的主題，而同一轉乘點的不同站，裝潢或許不同，喜歡的話，可以去繞它個一圈再回來搭你的車，在莫斯科，這是我最愛的行程。他們在物理學家的車站內，掛著原子結構造型的吊燈，在紀念革命的車站內，擺放農婦、士兵、工人、運動員、科學家、舞者的塑像，獵犬的鼻子被摸得亮白(據說摸了會帶來好運)，到處是刻著18xx、19xx的石匾，深深嵌入老舊的牆壁內，告訴你每一個人物、車站的歷史，配上尖銳的列車噪音，與某些奇妙的味道，莫斯科地鐵是我認為最接近蘇維埃的地方，那些博物館、廣場都太新了。

它的缺點除了車輛老舊以外，最該改進的是無法回收的磁卡系統，尤其是經常使用的單趟票卡，進站後卡片就沒用了，成為龐大的垃圾源，讓卡片順著電扶梯滑下去，成為許多人的嗜好。聖彼德堡地鐵用的是黃色銅幣，質感很好，會讓人想留作紀念，莫斯科與台北應該都要考慮這個。

不過，就跟許多以地鐵著名的城市一樣，莫斯科的交通糟到不像話，上下班尖峰花在路上的時間是平常的3-5倍，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寧願坐在車子裡4-5個鐘頭，也不願走幾步路，或騎個腳踏車去搭地鐵，Alexey譏諷的說，他們有錢啦，當然要享受一下有錢的感覺囉。


2010/07/17 at Moscow
2010/07/25、07/26 at Saint Petersbur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