島‧其一

․社會主義

這裡每個人都有房子住，房子是政府的，每個月我們付他一點租金，等湊到足夠的數之後，就可以把房子買下來，價錢不高，大多數人都買得起，不過買了之後房子還是屬於政府的。

「我看很多房子，不管外面是新是舊，是一層樓還三層樓，裡面長得都一樣；大門走廊開在中間，隔成一邊是客廳廚房，另一邊是臥室浴室。是不是有規定要這麼蓋才行？」

我不曉得，應該是沒有這種規定，大家搬進去就是這樣了。

孩子們結了婚，理論上是跟男方或女方父母住，不過現在越來越多人可以找房子自己住，因為逃離古巴的人一直有，逃亡者(*註1)的所有資產、家當全部充公，政府會把他們的房子讓給其他人住，運氣好的話，可以輕鬆找到像這麼大的房子，或許還有些值錢的古董。

政府有按月配給食物，我們用食物券兌換，就一本小冊子，用完了拿新的，能換的大概就米、糖、油這些東西，不過那個量一個禮拜都吃不夠；也會發零用金，差不多4美元，靠這些配給是無法生活的，我們還是得工作。以前還很左的時候有規定，每個人都必須有份工作，是種義務，後來慢慢允許人們擁有自己的事業之後，這個規定也就沒人管了。

18美元…嗯，差不多，這幾年(人均月收入)大概在16到18之間，不過這個數目是無法維持一個月的正常開銷的，大家不是兼小差，就是利用正職工作賺點額外利潤，正派一點的比如說老師，就在家裡開補習班，讓孩子們放學後到家裡補習，歪哥的就是在上班的地方偷點筆啊、食物啊、衣服等等，拿回去自己用或是轉賣，大概是這麼個一回事吧，細節我也不清楚，真的，在古巴怎麼混飯吃的是一個謎，大家都有招。

水電在幾年前還是免費，後來要按月付一筆小而定額的費用，讓你隨便用這樣。

「電話也很便宜，公共電話20 centivo(約台幣2毛半)起碼可以講20分鐘。」

嗯，像同一個地方的市內電話互打是免費的，打手機或市外才要收費。水、電、通訊都是當初老美建的系統，以前的古巴可是很先進的國家，在古巴的鐵路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，西班牙才開始興建第一條鐵路。

學校、醫院，跟一些應該有的照顧，幾乎算是免費；你見到的每一個古巴人都有個(大學)學位，每一個人，包括回收寶特瓶跟看車的，每一個人都能讀能寫，不管他在不在乎。古巴的醫療水平很高，你不用去醫院，看看街上的傷殘人士就知道了，他們並不常見，而且每一個都乾乾淨淨的，該有的藥品、器具一樣都不會少。我朋友剛去歐洲的時候，還不敢看當地的醫生呢，覺得那裡的醫生沒古巴可靠。不過開放私有事業後，越來越多的醫生轉行，在醫院一個月也是領18美元，當然不如去做觀光客的生意，而醫生們的英語一般都不錯。

古巴跟(現/前)社會主義國家關係都很好，東歐有很多古巴留學生和移民，古巴護照進蒙古直接放行，跟我同行的蒙古人都還要一個一個被盤問。前陣子北韓在威脅要動武的時候，這裡的新聞是支持北韓的，我看傻了眼。

我其實不清楚什麼是所謂的社會主義，或許我媽知道的多一些吧，不過比起這個。她更愛跟你聊連續劇。不論社會主義長什麼樣，它都已經分崩離析，路上跑的這些古董車都比它牢固。

「這車挺棒的，裡面大，坐起來舒服，不過很重，打仗時或許可以直接拿去改成坦克車吧。」

哈，說不定哦，蘇聯製的車輛跟工具，也有種「重就是好」的觀念，要是壞了就拿更重的東西，比如說榔頭，來敲它，或許這也是一種社會主義思維吧。

․土披索

「很貴，一天沒30美元起不來。」

「超便宜，1美元可以吃三頓。」

「死要錢的國家，尤其在哈瓦那。」

「老百姓很和善，不跟你計較錢的。」

路上耳聞的古巴，就像兩個國家一樣，尤其關於「錢」這回事，完全兩派說法，「錢」也是大多數旅人認識古巴的第一步。

古巴有兩種通用貨幣；Pesos Convertibles(CUC)和Pesos Nacional(MN，土披索)，官價大概是1 CUC等同1美元，1 美元(1 CUC)可以換到 26 個土披索，不過在古巴境內，1 美元只能換到 0.7 左右的CUC，1 CUC換 24 個土披索。加拿大元(CAD)有最好的兌換率(折損最少)，其次是瑞士法郎(CHF)，再來才是歐元(EUR)，帶現鈔進古巴換當地貨幣是最方便，應該也是最划算的方式，聽說哈瓦那(Habana)有幾間高級飯店，裡面有「可能」可以用國際提款卡的機器，不過根據蘇丹、伊朗的經驗，被老美貿易制裁(embargo)的國家，別期待它的國際銀行系統比較好。

凱子用CUC，老百姓用土披索，基本上可以這樣看在古巴的消費，只要盡量花你的土披索，就可以盡情體會社會主義國家的低廉物價；我常吃的披薩，4-10 土披索一個，還吃過一間當地餐廳，有服務生還穿西裝那種，一坨(台灣吃飯的碗大小的)飯/馬鈴薯/豆子，1塊土披索，我吃了兩坨飯、兩坨馬鈴薯就再也吃不下了，台幣6塊錢一頓正餐，是另一項很難打破的紀錄。

上圖這種雜貨店叫bodega，照規定是每一個block(街區，以道路為分隔的住宅集體)要有一個，現在沒那麼多了，不過還是很常見。最早這裡是老百姓憑食物券領配給的地方，後來提供用錢購買食物、日常用品的服務，政府經營，價錢非常低廉，白米、麵條麵粉、豆子、馬鈴薯，是用布袋運來秤斤在賣，還有油鹽糖這類廚房必需品，有些也賣衣服、甜點，運氣好可以發現在哪個國家都屬於奢侈品的巧克力，10個土披索(12塊台幣)就有一大塊，是甜味沒那麼重的黑巧克力。因為這裡實在太便宜了，我不禁想到諸位家庭主婦進到這裡，眼球佈滿血絲的猙獰面孔。

交通算是折衷，可以貴也可以便宜；照規定老外只能搭Viazul之類的豪華巴士，1美元大概跑15公里，想搭便宜巴士，巴士站不賣你票，不過，你可以走到城鎮的邊緣，跟大夥一起等往下一個城鎮的taxi，我從來沒被拒絕過，最遠搭過70幾公里，10個土披索，換算成1美元可以跑220公里以上，理論上可以這樣子跑遍全古巴，這種taxi跑短中程，在這種大小的島嶼上是很理想的交通工具，只是要花時間等，必須有點耐心。

第一、二張是載一般民眾的taxi，第三張是載學生、軍人跟一些特定人士的，超大氣改裝巴士，還有其他種外型酷炫的車、二次大戰遺物，你都有可能搭到，因為政府規定在民眾有需要的時候，公用車必須搭載民眾，他們還派有督導員(inspector)，在民眾等車的地方上下班，幫忙攔車子，發號碼給大家，車子到了一個一個照順序上車，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學校郊遊，因為很多學生，後來看到拄柺杖的老奶奶也一樣領號碼牌等車，才急忙去排隊。

在古巴跟老百姓一起搭便車旅行，是很舒服而愉快的體驗，雖然不是免費，但便宜、安全、可靠(目的地特定)，也不會花太多時間在等車，重點是非常道地，大多數古巴人就是這樣子上班上學、到外地工作、拜訪親友的，你可以花少少的錢、少少的時間，看到一些你在旅遊書、網路上看不到的風景、人事，跟細膩的互動，他們可能不太跟你講話(*註2)，但會把他們的生活演給你看，不會因為你是外人就刻意保留或過分誇張，這是許許多多旅行者拼了老命想要看到的。

除了taxi，古巴人也搭其他便車，只要離開哈瓦那，一定會在路上看到大包小包試圖攔車的小黑小白們。古巴人搭便車有個很特別的地方，除了在鎮頭鎮尾的車站，他們會散落在路旁，不會聚在一起，這讓我想到愛沙尼亞、立陶宛那些前斯拉夫國家，看到路旁已經有人在等時，也會刻意走到幾十公尺外的地方等候，在古巴，你可以看到綿延一、兩公里的等便車人群，三三兩兩散落各處，這麼做應該是希望讓駕駛人有所選擇，至於能否增加成功攔到便車的機會，我想就見仁見智了。

火車是另一個選項，除了又假又貴觀光景點的蒸氣火車，古巴有客運鐵路網，以哈瓦那為中心輻射出去，直到南端的聖地牙哥(Santiago de Cuba)，比觀光巴士便宜，但比一般巴士貴，懸疑的是多是夜車，白天只烤鐵軌，晚上一堆車擠在一起等調度，神奇的是還蠻準點的，共產國家總是有些無法解釋的奇特現象。

(Sancti Spiritus火車站，電視上的是棒球聯賽重播)

住就麻煩一點；外國人唯一合法的住宿場所，是貼有這個圖案的旅館或Casa Particular，Casa Particular是出租一個付衛浴的房間給你，有時還會有客廳，廚房的使用就不一定，這種casa比旅館便宜，但要價也不斐，定價在一晚 15-25 CUC之間，也就是老百姓一個月的收入，新開的、在市區邊緣的casa會便宜一點，也有殺價的空間。綜合這一個月的心得是，離哈瓦那越遠的地方，casa的價位就越低，5 CUC是合法的casa最低價，再低通常是非法的，而以本人差點因為露營被關進移民局大牢的經驗來說，付 5 CUC來避免跟警察、移民局打交道的機會，是非常划算的交易。

以結論來看，我會說古巴是貴是便宜，端看你違規多少；要是每天住旅館，總是搭巴士，那一天確實要花到30美元。我幸運的有找到沙發(*註3)，少住了一個禮拜旅館，吃的不是自己弄就買披薩，吃到後來披薩上面的起士看起來都像一條條在蠕動的蛆，包含紀念品、零食等的非必要開銷，平均下來每天花美元8塊多(台幣260左右)，是當初預估的一半。

*註1：古巴的公民權(citizenship)是永久擁有，就算逃亡出去，再回來時還是古巴公民，該有的就學就醫就業保障一樣都不會少。要褫奪一個人的公民身分，一定是他闖了大禍，政府大頭們要齊聚開會討論個半天，決定後才能執行。海外的古巴人們回國時，會用古巴護照入關，因為用其他護照要申請古巴簽證，只是自找麻煩。

*註2：或許由於政府刻意隔離的方針，古巴人對老外有種尊敬到畏懼的感覺，他們很和善也很熱心幫忙，但我總覺得他們像在刻意疏遠外國人，似乎再接近一點就會有什麼麻煩。他們一般不喜歡拍照，你拍他的店啊、車子啊都無所謂，要拍臉就免談，拍照時請注意禮節。

*註3：古巴人不允許在自家留宿外國人，曾聽聞一對母女，搬到多明尼加定居，仍保有古巴國籍，女兒嫁回來古巴，媽媽要來古巴看女兒，但沒有帶古巴護照，用多明尼加護照入境，於是連道地的古巴媽媽都必須住在飯店，不能住在女兒家裡，結局是媽媽付了一整個禮拜的旅館費用，然後人住在女兒家，我想這個例子很清楚的說明古巴限制老外只能住旅館的理由。

我住的第一個沙發(Couchsurfing)，是個來自贊比亞(Zambia)的留學生，來這裡念機械工程，一邊學西班牙語，因為她是外國人所以不受這個限制；第二個是道地的古巴人，不過有18年的時間在義大利跟捷克唸書/工作，我借宿兩晚，他跟他媽媽覺得OK，是非法的但他們不在乎。在古巴有不少沙發客，但他們多是借用網站宣傳自己的旅館，不然就是很少上網，在古巴上網又貴又慢又不容易，網路工具不好用，盡量再外頭多蒐集資訊以後再進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