惡魔城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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＊吸血鬼德古拉伯爵(Count Dracula)的城堡在羅馬尼亞，那麼，究竟在哪裡？

Dracula源自愛爾蘭作家Bram Stoker撰寫的小說「Dracula」，1897年出版後轟動一時，書中刻劃的不死伯爵、恐怖城堡，以及城堡裡外的惡魔，成為後來吸血鬼城堡故事的典型，加上延伸自中世紀歐洲各地、繪聲繪影的吸血鬼傳說，使得吸血鬼故事傳誦不輟，不但至今仍是電影、小說的熱門題材，還有專門的研究單位，集合考古、民族、歷史等各領域學者專家，分頭研究，定期舉辦研討會分享心得。吸血鬼傳說橫跨百年，分佈虛實兩界，是最接近我們的古老神話之一。

好的小說家絕不會告訴你有多少故事是真，多少是假，然而，讀者與學者們都將小說裡的Dracula指向一個名留歷史的真實人物：Vlad Tepes，除了時代相近、個性相仿、都愛用殘酷(且相似)的刑罰、都殺了不少人、都討厭天主教之外，Vlad Tepes有個外號就叫Dracula，我想這是兩者之間最緊密的連結。據說Bram Stoker曾多次走訪Vlad Tepes的出生/埋葬地、據守城堡、領地村莊，並與對Vlad Tepes頗有研究的學究密切討論這位伯爵的一切。Vlad Tepes就是Dracula的原型，已是大家的共識，於是，要找Dracula的城堡，就得從Vlad Tepes的生平找起。

羅馬帝國倒了以後，這個地方先後被諸多種族、帝國統治過，15世紀時，Carpathians山脈環繞的西北邊稱為Transylvania地方，山嶺以南稱為Wallachia地方，兩者都屬於匈牙利帝國的領土，但正遭到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的入侵，當時的土耳其人超兇的，處心積慮要擴張帝國版圖，不但時常派軍隊來這裡爬山，也常用外交、經濟手段想要入侵Transylvania，Vlad Tepes就出生在這樣的年代，而其一生也離不開戰爭血腥。

Vlad Tepes一家原本是Wallachia的皇族，祖父Mircea的皇位坐到1418年，之後被對手鬥倒，家族流放至北方的Transylvania，1431年，父親Vlad II(二世)因殺敵有功，被神聖羅馬帝國(前匈牙利國王)冊封為Order of the Dragon的將領，於是人們稱呼他為Vlad the Dragon，而因為受封地在今德國的Nuremberg，是說德語的地方，德語中的dragon(龍)為drachen，發音與羅馬尼亞語的dracul(惡魔)相近，所以羅馬尼亞人也稱Vlad II為Vlad the Dracul。同一年年底，Vlad Tepes在Transylvania的山城Sighisoara出生，人們暱稱他為Vlad Draculea(在羅馬尼亞語中，「…ulea」是「…之子」的意思)，Vlad Tepes很愛這個繼承自他父親的名字，常在簽名時將ea寫成a，於是就成了「Dracula」，龍之子或惡魔之子。

Vlad Tepes在5歲以前的教育主要得自他身為貴族後裔的母親，以及他母親的家庭，1436年，老爸Vlad II(在土耳其人幫助下)幹掉對手拿回Wallachia的王位，Vlad Tepes也開始接受正式教育，就是數學、歷史、語文、宮廷規矩、騎射、劍術等等，中世紀歐洲一般的貴族/騎士教育。國王Vlad II的方針是儘量不得罪東西兩邊的強大鄰居，必要時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骨肉，1444年，匈牙利出動十字軍東征土耳其帝國，並要求Vlad II加入，Vlad II的決定是將大兒子Mircea送進十字軍，將Vlad Tepes和弟弟Radu(the Beautiful)送去鄂圖曼土耳其當人質，兩面討好，結果十字軍大敗，土耳其人聲勢如日中天。

1447年，Vlad II與大兒子Mircea被貴族與商人刺殺，土耳其人知道後，把Vlad Tepes放回來，並扶植他成為Wallachia的國王，與當時匈牙利帝國扶植的新王相抗衡，同時也計劃栽培他弟弟Radu登上Wallachia的王位，使他們兄弟倆自相殘殺，土耳其人反覆玩弄這套操弄皇室鬥爭的把戲，從祖父Mircea至Vlad兄弟倆，使Wallachia始終不得安寧。

1448年，17歲的Vlad Tepes第一次坐上Wallachia的王位，開始之後上下三次、前後近30年血淋淋的殘忍經歷；對帝國有用就利用扶植，沒用時就流放或關進監牢，然後Vlad Tepes組織軍隊設法搶回皇位…。悲慘、戲劇化的人生經歷，或許是Bram Stoker挑中Vlad Tepes的原因之一，而這也可能是吸血鬼伯爵常被塑造成復仇者的由來，厲鬼通常都是由惡人所造成的。

1456年，Vlad在匈牙利帝國的協助下重返Wallachia，將Tirgoviste定為首都，並在西北山嶺上、Arges河谷邊蓋城堡，這座城堡，就是我心中真正的Dracula's castle，它現在的名字叫做Cetatea Poenari(Poenari Castle，Poenari Citadel，Poenari要塞)，已成一片廢墟，座落在山頂上，要爬上1400多階的台階，視野應該很好。我把城堡以及鄰近的、跟Dracula相關的點畫成這張圖，除了東北偏遠地區的監獄外，這大概就是Vlad Tepes大多時間活動的足跡。
A：Sighisoara，出生地。
B：Cetatea Poenari，居住/抵禦土耳其人的城堡。
C：Arefu，仍有吸血鬼傳說的山中小村。
D：Tirgoviste，在位最久時的首都，有他蓋的建築物存留至今。
E：Snagov，埋葬地。

Vlad Tepes對待敵人絕不手軟，有仇必報，而且是殘忍的報，為此他贏得了「Tepes」(the Impaler，刺穿者)的稱號；他的敵人除了土耳其人，還有當時的貴族、富商以及一些特權人士，因為Vlad Tepes很為窮人著想，為避免樸實農夫遭到聰明商賈們的算計，保護貿易通道，他制定了一些針對薩克森(Saxon)與德國商人的法令，當商人們通過Wallachia時，要繳交昂貴的通行費，甚至管制/禁止通行，在貴族與商人當道的中世紀歐洲，Vlad Tepes算是非常有個性的反骨頭。而在抵禦土耳其人入侵上，歷史更是對他讚譽有加，許多羅馬尼亞人認為Vlad Tepes是他們的民族英雄，而非嗜血的惡魔。不論是龍或惡魔，你都可以找到足夠的解釋，不論是Vlad Tepes或Dracula，都有著可悲而充滿魅力的故事點，以吸血鬼Dracula切入羅馬尼亞，獲得的比我預期還要多出好多。

而做為招攬遊客招牌的Bran Castle、Hunyad Castle，據我所知，只有地理位置相符，都位於Transylvania與Wallachia的邊界，Vlad Tepes或許曾派兵駐守Bran Castle一陣子，但本人未曾住在這二個城堡裡。


＊聽說真有吸血鬼這回事？

有幾個歷史上記載的真實事件，很接近吸血鬼的傳說。

17世紀中，巴爾幹半島上的一個小鎮Kringa(位於現在克羅埃西亞西北方，接近斯洛維尼亞與義大利邊界)，有個名叫Jure Grando的農夫，於1656年死亡，16年後復活，在夜裡襲擊夜歸的鎮民，據看到的人說，Jure會在半夜從墳墓裡爬出來，到處敲人家的門，而被敲到的房子，幾天內就會有人因為不明原因死亡，他還會跑去嚇他的未亡妻子，並且強暴她。一日夜裡，小鎮牧師Giorgio(也是埋葬Jure的牧師)率領勇敢鎮民們包圍出外活動的Jure，Giorgio亮出十字架大喝，吸血鬼流下眼淚，鎮民們架住Jure，嘗試以木樁刺穿他，但失敗了。隔天夜裡，Giorgio再次帶領鎮民們，攜帶十字架與木樁集結在墓園裡，挖開Jure的墳墓，發現屍體完好如初，還帶著微笑，牧師念了幾句禱詞，鎮民們再次以木樁刺進Jure的心臟，再次失敗，Giorgio追加禱告幾句後，一位叫Stipan Milasic的勇者拿出鋸子，鋸開Jure的胸腔，當鋸子劃破心臟時，Jure尖聲狂叫，並自心臟流出鮮紅的血液，隔天開始，小鎮恢復了平靜。

在很多地方都有類似吸血鬼的傳說，他們都有一些共通點：死者復活、夜間行動、有條件無敵，喝人血/吃人肉，而中國的僵屍，甚至在民國建立以後，仍有人信誓旦旦的說他見到趕屍隊伍在夜裡走過。科學對這些現象自有其解釋，但信不信是一回事，能解釋多少又是一回事，對古老的神話，或這些近代的傳說，有趣的不是它的真假，而是它的背景條件，為什麼人們會如此傳說。跟宗教信仰是一樣的(對我而言)，有趣的、吸引人的，永遠是這一大群虔誠的教徒，而不是掛在十字架上、那個不曉得存不存在過的耶穌。

吸血鬼，有人有證據，但一定有人不相信，至於我嘛，我只希望在城堡過夜時別遇到其他(中大型)生物，現在手邊只有一小包吃剩的蒜頭，十字架…聽說要象牙製才有用？聖水哦…是進教堂都要沾一些劃十字的那個嗎，我拿2.5L寶特瓶去裝會不會太過分？


2010/09/?? at Budapest
2010/09/14 at Sighisoar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