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印象

在2010年世界博覽會前夕，我抵達了上海，看到的是一座未完成的城市，沒做好的一切全都在加緊趕工，而已經做好的一些東西，存在無法視而不見的缺陷，我不知道上海什麼時候能完成，但我希望它能變得更好，然而憑藉著這樣的政府以及如此的人民，對這樣的想望，實在無法令人期待。

現在的上海市像一片大工地，地鐵、車站、馬路、人行道、樓房…當地人生活的地方，觀光客聚集的景點，總是看得到或大或小的工地，怪手嘎嘎作響，工人們坐在那兒休息吃飯，架在頂樓的旋臂一直一直揮舞到深夜，想拍一個沒有傷口的完整市容，還真不容易。大至平地起高樓，小到修整飯店門面，工人與公安到處穿梭著，很難分辨哪些是為了世博，哪些是原本就在動工的設施，據說中國人做工程的手腳很快，但距世博剩短短一個月，要收拾好這些工地，實在不太可能，有些塊地才正要開始打地基呢，不知是要設法遮掩，還是草草了事，做個像地鐵那樣的東西交差。

跟北京一樣，上海地鐵要換乘其他線是要出站再入站的，二條線交會處有二個同名的車站，你得從1號線的徐家匯站走上地面，往9號線的徐家匯站去；北京地鐵用圍欄圍出動線，確保乘客不會走丟，上海地鐵只有指示牌，還不見得寫英文，出了地面要如何找到另一個站，對老外們會是個考驗；好不容易找到了，持單程票的人還得設法找到轉乘旅客的入口，兩排十多個入口，只有一個是給轉乘旅客的，還是人工閘門，我猜世博期間應該會多貼幾張指示牌，但人還是會擠成一堆。車廂內各站標示被燈給擋住，自動售票機少得可憐(人工售票亭前大排長龍，現在的中國人比較願意排隊囉)，列車會停在站與站中間，站內資訊標示不清楚…，看的是一直搖頭，上海即將用這樣的半成品展示在世界的面前，唉。

敲敲打打的外灘頭，那一長排的英法式高樓還是很有看頭，有以前的海關、黃金兌換所、外匯交易所、市政單位、銀行、友邦大樓，現在內裝多已改成服飾店、珠寶店、餐廳，不過還是可以從保存良好的外貌，與一塊塊「優良古蹟」的介紹牌上，看到一些當時的風光。十里洋場的大幢舊建築物都保留了下來，空隙裡就穿插著嶄新的高樓，或一塊塊中小型商業/住宅區，坐在公園裡往對面看去，是一長排二層樓、一樣高的各式商店，後面是古老的大鐘樓，再後面就是更高的辦公大樓，鏡面玻璃反射著刺眼陽光，典型的一小塊上海印象。

舊時的四大舞廳，僅存為首的百樂門，當然內外都整修過，不過一走進舞廳裡，還是讓我眼睛為之一亮，挺激動的。燈光透黃而不昏暗，舞台上有一組鼓、一支Base、一支薩克斯風、一台Keyboard和一部裝飾用的老拉包車，女歌手一首接一首唱著的，就是我們從電影電視裡聽到的，充滿老上海風味的歌曲；歌曲不論新舊，都使用這種令人懷念的編曲，真的很上海，我想我可以站在那聽一個下午。台下的大舞池，被幾層桌椅簇擁著，音樂一下，坐在周圍的男男女女便欣然躍入舞池，享受這一段的愉悅，我到時是下午場的尾聲，池裡跳舞的約有5-6對，看起來有3-4對是女舞客與男舞師，看年輕的男舞師一下要中年的女舞客偏頭，一下要她側身，不禁令人亂想，也一下明白為什麼請男舞師帶舞的要價，幾乎是女舞師的十倍，自己來跳舞的都是女人吧，至於是不是只是來跳舞呢？各位有機會來上海，挑個晚上來看看吧，男舞師都很年輕哦，帥不帥我說不準，不過看來都是挑過的，不是光會跳舞就行。

而舊時的四大電影院，有找到大光明跟大上海，二家就在附近而已。大光明戲院真的很大，挑高二層樓，又深，但現在好像只開2、3個廳而已，偷瞄了一下，放映廳裡面也是超大，舊時遠東第一戲院之名應該不是浪得。在大陸看電影，一般戲院的話，院線片大概是20-30塊錢，而這二家比較有名，票價在50-60塊以上，接近台灣的票價。

除了洋樓、舞廳和戲院，老上海遺留至今的，應該就剩那方整新區夾縫裡，蜿蜒爬行的老舊巷弄了。在觀光鬧區豫園(城隍廟)旁邊，就有一條條巷弄，滿是便宜小吃、中古雜貨、電器回收、菜市場，可以看到一家人窩在快倒塌的窄小磚房裡，門口擺攤做生意，也能看到小孩穿著屁股開了個洞的褲子跑來跑去，有些陰森，可是看那些人的面孔，就知道他們已經老實的生活在這裡很長一段時間了。也許現在被挖開的那些工地，就有一些這樣的巷弄，陋巷吸引不了觀光客，應該會是下一個消失的老上海遺骨吧。

我一直覺得台北是個無情的城市，一大堆外來客只想在這裡賺錢，根本不管這地方的死活，上海亦是如此。如今的上海，機會還是很多，有人引薦的話，可以輕易找到薪水比台灣高25%以上的工作，加上物價比台灣便宜，存錢速度會加快許多，只是近年來樓價攀升，北京、深圳、東莞都一樣，跟我聊上天的一些台幹，都是想在上海賺錢，然後到他地定居；百年前英、法、德、美各自畫定租界，拼命從這塊地方榨取銀兩，如今多了加拿大、紐西蘭、澳洲、韓國、日本、香港跟台灣人，讓上海生出了更多的錢，大家賺得笑呵呵，只是，拿掉了金錢與金錢所堆架起來的一切，上海還剩下什麼呢？難道上海還要背負一樣的命運，再走一個百年嗎？

我以為上海是個未完成的城市，當地的朋友則說，上海是個一直處在改變中的城市，現在看跟三個月以後看是完全不一樣，世博不過是多添了一個改變因子。如果這數十年來，上海一直都是以這樣子的速度在改變，結果長成今天這個樣子，那麼在我們有生之年，上海都無法與東京、紐約相提並論，拿的出去的，大概只有越來越多的錢，以及黃浦江二岸林立高樓的那個景，東方明珠，差之遠矣。

*溫家寶真是越看越有喜感，要是菊姨有機會跟他搭檔的話一定很好玩。


2010/03/22 於上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