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棋

旺角金魚街的天橋下，常有一群人聚在一塊兒下棋，有穿西裝的，也有穿汗衫的，有小夥子也有阿伯；牆上貼著各式象棋比賽的公告，人們嘴裏叼著煙，棋盤上廝來殺去，垃圾話也你來我往，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，有意無意都會繞過去看個幾盤，站在那裡，被熙攘的人群、小吃的香味包圍著，是我很喜歡的，貼近港人生活的一個角落。


港人喜歡下反棋，簡單說它就是蓋起來的象棋；兩邊使用底部顏色不同的棋子，將帥翻開擺好，其他棋子都蓋著洗一洗，然後依照象棋開局的佈陣方式擺設棋子，自己的棋子可以由自己擺，也可以由對方擺，對方擺公平一些。

蓋住的棋子走第一步時，依照擺設在該位置的象棋棋子走法來走，走了第一步之後翻開，再依照翻開的棋子走法來走，例如擺在「炮」位置的蓋子，第一步可直線移動或架一子吃掉對方棋子，翻開後為「仕」，之後便用「仕」的走法，四方斜線走一格。有時一開局，先手紅棋會先翻開擺在「兵」位置的棋子(往前走一步再翻開)，開1-5子不等，會從中間三隻兵(三、五、七兵)開始翻起，因為這三隻兵對面的三隻卒，是開局時沒人顧的棋子，可以從這裡開始進攻，這個猜想應是讓子的動作，有讓子的棋局，常常有賭金的輸贏，四、五盤下來頂多輸個3-40塊錢，大概是旺角這裡吃兩頓飯的花費。

除了士(仕)、象(相)可以渡河外，反棋的規則跟象棋幾乎一樣，但因為一開始的位置未知，棋子進攻與防守的角色分配完全視當時戰況而定，運氣不好的話，也得用仕、相吃力地與車、馬、包周旋。反棋裡，棋子的取捨和運用與象棋有些微妙的不同，車還是很重要，但車、馬、包的重要性接近，端視誰先被翻開來用，用馬、包換車不再是划算的事；原本用來防守的士，常被用在進攻上。奇怪的是，雙方都不會想趕快翻開自己的棋子，可能下了二十分鐘，將帥那一排的棋子多還是蓋著的，蓋子跟明子一樣可以走吃，而多了一份未知，是很有利的籌碼，所以翻開的棋子未必比蓋著的棋子好用，有時會看到明子在一群蓋子前面躊躇不前的有趣情況。

吃掉對方的蓋子後，不會翻開讓對方知道被吃掉的是哪一子，所以己方還有哪些棋子沒被翻開，敵人比自己清楚，自己只能慢慢推敲，且要注意別被自己的棋子卡死，原本在士、象位置的可能是卒，沒過河前只能向前走一格，被卒環繞的將軍就只能束手就擒了。

棋盤就放在天橋下，棋子自己帶，去了幾次就可以看到一些熟面孔，不難猜出棋子是誰的。人到了，吆喝一下，這一群人就在那裡消磨一個下午，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出主意，對戰的二人不斷比畫，激動的分析/吐嘈半天，結果下了平凡無奇的一著，看中國人下棋，就是這麼有趣。


2010/02/25 於香港